“我想你金榜题名，万事顺意。”

从树叶缝隙中洋洋洒洒落在书桌上的阳光，落了一抹在趴在桌子上睡觉的少年的碎发上。

风夹带着专属于雨后的青草味吹进教室，少年的睫毛颤了颤，深吸了一口气，刚刚的梦逐渐远去，耳边老师的讲课声越发清晰起来。

(资料图)

作为一个体育生，少惹事，训练的时候刻苦一些，成绩别太难看，就足够了，至少刘永才是这么想的。带着这种思想，他又安心的睡了一整节数学课，刚刚打球的疲惫被一扫而光，他抬眼看了看黑板，眯眯眼撑着自己的头勉强学习了五分钟。

还是篮球简单——五分钟的学习成果。

下了课，刘永才的前桌开始收拾书包，他皱了皱眉，拍了一下前桌的肩膀：“收拾周末的东西呢？”

前桌摇摇头继续收拾书本：“来了一个转学生，老师让我换个座，这个留给新同学。”

刘永才撇撇嘴：“班主任到现在也不放弃我，真不容易，班长你在这儿坐了一个月我成绩不还就那样，都给我换了几个前桌了，又来……”

班长叹了口气，临走回头看了他一眼：“新同学成绩很不错的，你也好好学，考个好体校没问题的。”

刘永才苦笑，看着面前再次空荡起来的桌子，无聊地转头望向窗边的麻雀。

从小家里就没人管他，爸妈出去打工，老人家们也都宝贝这个孙子，舍不得打舍不得骂，他想学篮球也软磨硬泡的成功了。不管是真的热爱还是和爸妈做对，总之他已经踏上了这条路。

正望着窗外发呆，刘永才忽然感觉周围的气压低了起来，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。

伴随着新同学到来的，不止对他优秀成绩的惊叹和赞美，还有毫无依据的谣言。

“他不是校园霸凌才转学的吗？”

“啊？他好像打人吧。”

“嘘，小点声，被听到了不怕他放了学打你啊。”

“……”

刘永才听得烦心，踹了一脚桌子，扫了那群人一眼，那些同学被吓了一跳不再做声，故作很忙地翻起手边的课本。

新同学拉开椅子坐下，面无表情地收拾起东西。

刘永才转着笔，小声嘀咕着这人连句谢谢也没有。

也罢，本就不是什么大事。

上课铃声响起，刘永才一看是物理，决定继续睡觉，刚刚趴下就看到了桌子上新同学丢来的小纸条。

他枕着胳膊，另一只手打开小纸条：你好我是郑大贤，刚才多谢你了。

哼，还算有良心。

刘永才以为郑大贤会和之前的几个前桌一样，时不时问候他的学习情况，然后硬生生给他空白的脑子里丢知识进去。

反而，他没主动说过一次话，哪怕分发作业两人对视也不过是一瞬间，然后再无其他动作。

合了他的心意，刘永才安心的在他身后睡大觉，郑大贤上课坐的笔直，给身后的人满满的安全感。刘永才满意的很，巴不得一直这样到高考。

但和谐的生活终究会被打破，篮球赛上，刘永才被对手阴了一道，崴伤了左脚。

他一边骂骂咧咧一边被教练队友扶下场。他的性子哪忍得了，上了药又要往上冲，在台下坐着的几分钟嘴上就没停过，把对面的全家狠狠的问候了一遍。

“我他妈就没受过这种委屈，老子长这么大没见过这么打球的，给他脸了？打篮球来了还是打人来了，这么有种怎么不直接把我戳瞎！”

虽然大家都很气，但是听着他几分钟不间断的输出，一时间都哑口无言。队友们面面相觑，默默听着刘永才的脏话，越来越没底线……

“处理好了吗？下场我还去，让他看看谁是爹！”

“你冷静会儿。”

刘永才闻声看向一侧，其他人也看了过去。刘永才看清来人后瞪大了眼，这个冰冷的声音竟然来自他的高冷前桌。

“你怎么过来了，哎不是，你会说话啊，我还以为你……”后半句他忽然觉得有些冒犯，硬是憋了回去。

郑大贤冰山一般的脸上终于因为刘永才的奇怪发言，浮现出一丝无语和无奈。

“我也练过篮球，下场我替你，你歇会儿吧。”

那天刘永才也不知道怎么了，就这么鬼使神差地信了这个书呆子的话，就这么放任一个不知水平的人替自己打比赛。

他的话没什么起伏，却莫名的很有震慑力。

主要是刘永才对他的实力也好奇的很，明明是教室里离自己最近的人，却没说过几句话。对于郑大贤这个人，刘永才还只看到了冰山一角，海面下隐藏的秘密，他很难不好奇。

他在台下坐着，看着郑大贤一会儿进一个球，表情也从一开始的鄙夷变成了惊讶。比分很快追了上去，这场比赛他们扳回了一局，打成平手。

“你再不收收下巴就掉了。”下了场，郑大贤看了一眼刘永才，愣了三秒，说出这句话。

刘永才回过神来，抬头看着眼前这个小麦色皮肤布满汗水的人，想了半天朝他伸出一个大拇指。后者笑了笑已经习惯了，接过毛巾擦了擦汗。

同一个班级的原因，郑大贤扶着刘永才回教室。

“你篮球怎么这么厉害？”

“练过。”

“那你学习怎么也这么好？”

“上课听讲。”

“刚才你怎么来的那么及时的，我还以为没人替我了。妈的被他们阴了几次了……”

“我一直在观众席，你受伤就下来找你们了。”

阳光照的两人的影子越来越长，刘永才一瘸一拐的，十分钟的路程走了很久很久。

还是要感谢这场篮球赛的，两人在心底想着。

“终于和他搭上话了。”

图书馆的学习室里，郑大贤已经写完了所有作业，而旁边的刘永才咬着大拇指，快要把眼前的卷子看出洞来。

“需要教你吗？”

刘永才疯狂点头。

“哪儿不会？”

刘永才伸出食指在整张卷子上画起大圈。

郑大贤没恼，只是轻轻拉过卷子，一道一道的给他讲解。

他的声音刘永才不知道用什么词汇才能形容，只能说如他笔挺的背一样，让人安心。

低眸，刘永才看着卷子上工整的笔记心思飘远，这样溪流般清澈的人为什么会被冠上那样的名号。

到底是谁脏了。

“听懂了？”

“啊？哦，听明白了。”

郑大贤不知道他刚才在想什么，他不想说的话，也就作罢。无事发生一样，他继续下一道题，刘永才也拉回思绪认真地听了起来。

大抵是被郑大贤的球技所折服，那天以后刘永才学习的积极性明显提高了，连班主任都打趣他：“没白崴脚，把心思崴正了。”

刘永才挑了挑眉，给了阳光就灿烂，甚至偶尔还要回答随堂提问。

月考结束后，不负众望的，刘永才从倒数第一爬到倒数第五，他拿着成绩单在郑大贤面前晃来晃去：“进步了四名诶，没考过这么高。”

郑大贤温柔的笑笑：“以后还会有更好的成绩的。”

“那是。”

他一直那么阳光又自信，无论是在球场上还是考场上，哪怕错误答案他也要一笔一划的写好。甚至在成绩栏写上100分再被老师划掉。

郑大贤看着他越夸越飘，拿着成绩单跑到讲台前的班主任旁边，嘴上说着什么他听不清，八成是说自己这次多不容易求夸奖。

他笑了，嘴角微微上扬，变得越来越好的不止刘永才的成绩，还有什么只有郑大贤明白。

“谢谢了，新同学。”

学习的日子枯燥无味，大家都寻找着平淡日子里的快乐。哪怕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，他们也乐此不疲地探索着。

“校园霸凌”这几个字郑大贤已经听的麻木，他从来不解释，加上他们只是偶尔猜疑讨论，他总是当做没听到一样。

刘永才不一样，他见不得别人胡说八道。虽然他成绩差劲，但不代表他做人也差劲。和郑大贤一来二去的交流中，他早就把这个沉默寡言的转学生当成了自己的好兄弟，背后讨论自己可以，讨论他兄弟就是不行。

不过话说回来他们从来没聊过这个话题，刘永才不知道这件事是真是假，郑大贤从不提起，他也不好去问。

郑大贤能感觉出刘永才一直对这件事很关心，每次听到类似的声音他都用各种小动作暗示那群人，让他们识相的闭嘴。他不是看不出来。

找不到什么契机，忙碌的日子里，郑大贤把自己的过往写进信里。

熄了灯的深夜，被子里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清脆好听。那一个个黑色的符号，是他不愿提起的往昔。

高二的暑假，期末考试最后一科结束，郑大贤塞给刘永才这封信……

再开学两人到了不同的班级，高三体育生单独一个班开始了训练。

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，但是每次遇见他们都会向对方会心一笑。

好像在说：“我最近过的很好哦。”

刘永才带了手机，他向来不听话，干着和大多数人不一样的事。他每晚都会给郑大贤发一些消息，他知道半个月后他就能回复自己了。

他说了他越来越优异的体育成绩，说了训练擦伤了哪里，说了他现在在班里文化课排第一，说自己能考一个好体校了……

他说他喜欢一个女孩子，她好温柔。

他不知道郑大贤的手机早就被家里人摔坏，每个小假期对别人来说是放松，是调整，对他来说则是煎熬。

想象中郑大贤看到消息后惊喜也好开心也好的场景没有出现，聊天界面迟迟没有回复。最下面的一条还是他说的“这周作业好多，疯了吧。”

手机那头的郑大贤关着房门，窗帘紧紧的拉着，房间里没有一丝光亮。手边的书没有力气翻开，他闭着眼，缓缓地呼吸着。

无聊的日子里郑大贤总是爱看书，文字会短暂的带他走，让他觉得，世界是五彩斑斓的。

可是他快拿不起书了。

好沉重。

刘永才自然不知道这些，他不知道他的住址，只能靠手机联系彼此。对此他也只能以为郑大贤到了新班级和他关系淡了。

消息越发越少，炙热的情感转移到了另一个女孩子身上，他追寻着阳光，阳光追寻着更热烈的存在。

快要拼好的拼图再次破碎，一地的碎片，不知该从哪片拼起。

高考结束，新手机里没有以前的消息记录。年少的碎碎念停在了那段青葱岁月里，没有再继续往前走。

再联系刘永才的时候，郑大贤只觉得他没那么话多了。大概是自己的那封信，给他带来了无形的压力吧。

假期依然没有见面，本该轻松愉快的假期也没想象中那么美好。郑大贤还是老样子，刘永才也有了新的生活。

八月，郑大贤拉着行李箱在候机室，即将开启大学生活的时候，他们又相遇了。

不过这次他们一个考入知名体校，一个考入普通大学。

四目相对，他不知道他为什么变得冷淡，他们都不清楚。

郑大贤只是看着他牵着一个女孩子的手，只一眼便移开了视线。

见气氛有些尴尬，刘永才淡淡地笑着，开口：“到了大学你也谈一场恋爱，还有就是，有事给我发消息，别因为不在一个学校就把哥忘了，知道吗？”

他轻轻地点头，紧紧咬着牙让自己的嘴唇不那么颤抖。

“好，我会记得你。”

飞机起飞，郑大贤坐在座位上等着自己的飞机到达。

破碎的从来都是郑大贤一个人，他早就知道的。那些蒙蔽了双眼的谣言也都不用付出任何代价，他们尽管去说，说到底走不出来的也只有郑大贤罢了。

被霸凌的被嫌弃的被指责的被抛弃的都是他，郑大贤不知道怎么办。

几年后刘永才和郑大贤彻底失去了联系，那封信也不知所踪。

但是有一句话刘永才一直都记得：

“无论是什么身份，我都想告诉你，我爱你。”

飞机会平安降落，但我永远不会是那个身份。

END.

感谢阅读